笛老師說心底話分享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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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淚潰堤的瞬間

今天課程結束,當我收拾完教室的教具,緩緩從教室走出來…
腳剛要踏出教室門,就聽到遠遠的遊戲場,有孩子笑得開懷,用一種萬夫莫敵的氣勢說:「來丟我啊,來丟我啊,啦啦啦~膽小鬼」聽到的瞬間,我笑了。
是誰這麼有勇氣??
我轉過去看看是誰在玩,映入眼簾的,是小堤滿口袋積木,手上拿著兩根長長改造的積木寶劍,手一邊揮舞著,下巴抬得老高,就快頂到天花板的神氣,對著面前三位孩子嚷著,來啊來啊~啦啦啦,來丟我啊~嘿!!(小堤動作敏捷的把手上的積木寶劍輕輕丟到別人身上,轉身快速要逃離現場,逃了四五步,又轉頭回來看看有沒有人追著他)
這在孩子的世界裡,是一種帶著趣味的挑釁,『可惡,呵呵,不要跑!!』被小堤挑起興致的孩子,立刻拔腿追在小堤身後。
只看小堤左躲右閃,偶爾俯身撿拾地板上的積木,像武功高手般一氣呵成的動作,嘴角眉梢滿滿的都是笑意。漸漸的,小堤動作越來越大,跑的範圍也變寬廣了,一下子拿積木丟佳佳,快速跑走;一會兒拿著積木敲敲小宏的頭;跑到誰附近,一定就拿著積木丟丟敲敲的,嘴巴不斷發出:來丟我啊來丟我啊,哈哈哈哈。越來越大聲的音量,配合越來越大的動作,小堤已經越玩越開心,甚至開心到有點失控了。

是的,他看起來有點快失控了。
是的,我到他”快失控”的時候還是好端端的站在旁邊。
是的,我是孩子們的老師,但我現在很冷靜的站在旁邊。

『請問你們需要幫忙嗎?』我揚聲讓所有孩子聽到我的聲音。
『哈哈哈哈,不需要,我們在玩,喝!!!看招~』小堤頭也不回的回應著,完全沒留意到自己下手的力道,已經大到被他打到的孩子臉突然皺了起來。
孩子們看了看我,停頓了兩秒後,立刻又玩了起來…
『有需要幫忙隨時跟我說唷,我就在這裡…』雖然預見等會兒一定會發生爭執,但我控制住想幫孩子避開危險的衝動,讓自己還是冷靜的站在旁邊。

果不其然,過了兩三分鐘,小棋率先發難『我要退出』,一臉生氣的小棋,氣沖沖跺著腳走到旁邊喝水;又過一分鐘,佳佳也用尿遁離開了遊戲現場,眼看只剩下小宏跟小堤還追趕著,突然,小堤一個旋身的華麗動作,用積木非常用力敲到小宏的頭,小宏立刻爆吼:『你幹嘛打我!!哇嗚…好痛…』用力朝小堤打了回去,『你打我我也要打,看我打你…』兩個孩子打成一團。

我趨前攬住兩位孩子,讓他們稍稍冷靜之後,與他們討論。過程中,尿遁跑走的佳佳一度過來對小堤說:「你剛剛太大力了,我不想跟你玩」;中途跑去喝水後來不玩的小棋也曾經加入對小堤說:「本來玩的超高興,但是你真的太大力了,我覺得有點討厭…」被毆打到頭的小棋更是打一開始就義憤填膺的說:「我、再也不要跟你玩了,你這個壞蛋!!!!」

只看到小堤,表情從原本的生氣開始變了,變得越來越生氣,變得不敢相信,變得極度的…快要崩潰。我抱著小堤,感受他的緊繃、無助,與憤怒。

在我懷裡的小堤,從扭動著抗拒,到緊繃又僵硬坐在我懷裡;最後,他轉過身回抱著我,聲嘶力竭的哭喊:『為什麼大家都討厭我?』這個用力的狂吼,像是積了千百年的怨氣,通通在這一瞬間潰堤的嘶吼;也正是媽媽不斷跟我提到的:『老師,他說自己在學校都沒朋友…』像瀑布般的眼淚,在小堤臉上,也在擔心不已的媽媽臉頰奔騰落下。

每個孩子,都有屬於自己的一段故事;
每個孩子,都有自己獨一無二解讀世界的方式;
每個孩子,都有再成長過程痛過笑過哭過的印記…

我緩緩的跟小堤釐清,事情為何最後會演變成這樣;我謹慎選擇著詞彙,跟小堤用他聽得懂的方式說明:『我們都不喜歡痛苦,也不喜歡壞結果;但是事情會發生一定有他的道理。今天我們可以大哭、狂吼,等到情緒消褪了,在以原本的姿態,重新踏上舞台,等到下次一樣得劇碼再度上演,我們再一次地崩潰;我們也可以大哭、狂吼著告訴自己我很痛苦,但在痛苦過程幫自己找出,導致現在痛苦的關鍵在哪,修正我們可以修正的,變棒原本我們不棒的,想辦法以全新姿態,重新站上舞台,讓這幕劇到此落幕。』

小堤擦了擦淚水,擁抱我一下;牽著我的手,十分緩慢但堅定又勇敢的,往朋友的方向前進:「對不起,剛剛我太大力了,讓你們不舒服…請問你們可以再跟我玩嗎?」我進一步跟其他孩子分析,『遇到一件事情,可以隱而不答,幫自己找其它方式開脫;但也可以勇敢面對,告訴對方自己不舒服的感受。真正的朋友,是可以在來往的過程,不斷調整自己,也不斷提醒對方,讓兩個人都越來越棒的!請欣賞小堤現在十分勇敢解決問題的態度,因為他的表現已經比其他人更為勇敢』

我在笛飛兒裡,發現在一次又一次衝突的場景,其實沒有所謂的加害者,每次的衝突,雙方可能都有對與不對的立場;小堤的事件,以他自己的理解來說,他渾然不覺自己已經讓別人不舒服。而在第一時間,其他孩子也沒有任何一個,主動在不舒服時為自己發聲,幫自己想辦法玩的高興,又不會感受到身體的痛的辦法,大部分孩子的選擇是藉故離開。

這樣的衝突情況並不是特例,幾乎在孩子的遊戲場每天都會發生。孩子選擇離開場景,保障自己的身體安全,在某些特定時間,是很必要的,我非常認同;但如果每次遇到情況,都只能離開,那到頭來這群孩子的友伴選擇對象將越來越窄,因為:一個不如意,我就趕快讓自己走開。這樣子最簡單的方法應該是:『乾脆不要跟別人一起玩』,因為在人際互動中,太容易發生不愉快的情形了,要不斷離開,倒不如連涉入都免了。

小堤有他需要調整的地方,我非常認同,但我不喜歡在孩子身上貼標籤。有不好的表現,想辦法改正就好,每個孩子都希望自己不斷變棒,我也相信他們有能力可以不斷變棒;但是衝突時,不表達的孩子卻往往令我更擔心,擔心著他們在未來人際相處上,會不會在人際策略選擇的過度單純。

於是,我站在遊戲場的旁邊,看著即將發生的吵架真實發生;
於是,我選擇用比較辛苦的方式,讓孩子們感受真實世界裡,他們不斷痛過的痛
於是,我堅持著,花費更多的時間,讓孩子吵了、鬧了,我再與他們處理;
(甚至有些時候,還可能得先擔下「照顧不周」的罪名,事後再做解釋)

這些堅持,我還是會持續堅持下去

因為我在笛飛兒
我在一個,不斷努力讓孩子變棒;不斷努力讓孩子更棒;不斷讓孩子超棒的教育機構
我很驕傲,自己擁有這些堅持
我更驕傲,離開笛飛兒的孩子們,擁有比同儕更多的能力,面對自己也面對環境
我也非常感動,有一群彼此相信,有理想,願為孩子不斷付出的夥伴

孩子們,我愛你們;笛飛兒,我更愛你!!

2016-02-23T23:43:55+08:00